出租车大叔把我撇在颍川华府的门口,这种高档小区安保措施太齐全,他进不去也不想进去。我无意为难人家,电脑包往背上一甩就往边祈云的房子冲。
气喘吁吁在门口按铃的时候,很不幸,七点过三分。
门铃应声而开,我在电梯里对着倒映的人影笑了笑,努力端出自己最乐观的心态和最客气的表情,走进了铺着地毯的走廊。
实木大门敞开着,一梯一户的住所就是任性,整层楼都姓边。
我客客气气、恭恭敬敬在门口喊道:“边先生——”
“滚进来!”
我从善如流地滚了进去。
边祈云坐在他那张被我腹诽了很多次“资本家奢侈腐败”的大沙发上,捯饬得利落,半长不长的鬓发整整齐齐往后梳,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,其下一双深邃的眉眼。他今天也穿着黑衬衣黑西裤,领带被扯得半开,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。更衬得腰窄背直,身量修长。
好一副皮囊。
“迟到三分钟,扣三天奖金。”他冷酷无情地宣布:“你这个月全勤没了。”
好狠的心肠。
我心如刀割,却还只能强颜欢笑,打碎牙齿往肚里咽:“好的,多谢边先生宽容大度......”
他面无表情:“去做你的事,别吵到我,滚。”
我立马滚上了二楼,从楼梯间掏出我的清洁工具,开始履行一个生活助理加男保姆的必要职责。
七点了,他吃了饭,可我没有。
我饿着肚子,我还得干活。
但是没办法,这就是生活。我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,作为一个冤种,我能混上这么一口饭吃,不用年纪轻轻就辍学、失业,甚至堕落到会所里卖笑,必须得感谢一些突如其来的善心人。
边祈云的母亲颜夫人就是这么一位好心人。
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,我十四岁,淼淼十一岁。我们两个站在越市那场倾盆大雨中,感觉到生命里那点微弱的火花都被浇灭了。
台风天,全城戒严,道路封锁,路边的棕榈树被吹得摇摇欲坠,半空中全是被吹得旋转的各色垃圾。
我们一家四口躲在家里,看雨点汹涌地打在玻璃上,几乎快把这块老旧脆弱的玻璃砸碎。
淼淼在卧室呜呜咽咽,她难受得话都说不出,但又偏偏习惯于忍耐。十几年的病痛把她驯养得沉默又乖巧,哪怕是痛得打滚、满头满脸的汗水和泪水,也咬着被子尽量哭小声一些。
妈妈抱着淼淼,眼圈通红。爸爸在门口焦灼地打转,几次三番看着妈妈,妈妈痛苦又坚定地摇头。
最后爸爸还是一把抱过了淼淼,颤抖着声音说:“我不能冒一点风险,淼淼的眼睛不能再痛下去了。”
台风和暴雨,骤冷骤热的温度给淼淼带来了一场高烧,她的左眼红得仿佛要滴出血,从昨晚就开始呜呜咽咽的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