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晓东一共就出去了两个小时,他如果知道这两个小时会发生那么多事,他那天就不可能出门。

    陶淮南高烧烧了三天,昏睡得人事不知。他在昏着的时候也偶尔会尖叫,会魇住了一般哭个不停。陶晓东把他抱起来,拍他的背。

    陶淮南在昏迷中意识不清醒,只知道哭着喊“小哥”,有时绝望,有时呢喃,有时迷恋。陶晓东手掌托着他的头轻声哄着,哥哥的肩膀宽厚,也同样有安全感,可到底不是小哥。

    没醒来的孩子不知道,还哪有小哥呢,他或许永远也没有小哥了。

    梦里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喊,醒来却是可以的。陶淮南自醒来没再哭过,也没提过迟骋。陶晓东却懂他,摸着他的头,跟他说苦哥我联系着呢,不用担心。

    陶淮南木然地点了点头,说:“谢谢哥。”

    嗓子出不了声,“谢谢哥”三个字说了好几次也说不清。他低着头,微弓着背坐着,医院里的气味并没有那么难闻,可陶淮南还是觉得过于暖热的室温让人头脑发胀,以至于有些恶心。

    陶晓东没有过多指责,也没问他和迟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心里有事儿要跟哥说,哥帮你拿主意。”陶晓东坐在陶淮南身后,帮他撑着后背,平和地和他说话,“哥知道你懂事儿,你心里放着很多事,哥都想听听。”

    “不管哥忙不忙,有没有跟汤医生在一块儿,都不耽误咱俩之间的亲近。哥做很多事都是为了你能好好的,不然也就什么都没意义了。”

    陶晓东一只手环着陶淮南,虚攥着陶淮南的一边手腕,像小时候玩他手和胳膊一样摩挲着他的手背。

    “没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,再过几年回头看,都不算什么。”陶晓东抱着他弟弟,少年瘦瘦单薄的后背靠着他,陶晓东揉揉他头发,捏捏耳朵,说,“别钻牛角尖,宝贝儿,别伤害自己。”

    陶晓东话没说完,可陶淮南听懂了他没说出口的最后半句话。他向来敏感又聪明,他知道哥想说“也别伤害亲近的人”。

    然而伤害不可避免,也无法挽回。

    陶淮南转过身抱着哥哥,把脸埋在哥肩膀上,他轻得像个小孩儿。

    “哥对不起……”陶淮南贴着哥哥的肩膀,痛苦又诚恳地哑声道,“我不想……伤害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哥知道,”陶晓东揉揉他后脑勺,“你比谁都爱我们。”

    陶淮南用力闭上他那双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,久久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家里彻底失去了迟骋的气息,不再有人冷漠地不说话,视线却又一直停在陶淮南身上。陶淮南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,他不再刻意控制着自己不睡觉,可又无法正常睡着。

    汤索言轻声问他要不要找个哥哥聊聊。

    陶淮南知道他说的是医生,可他还是摇了头。

    他还是偶尔拒绝交流,不说话。

    可又在某一次封闭自己之后,主动过来找汤索言,背着陶晓东,声音压得很低,说:“汤哥你能不能……帮我找个医生?”

    汤索言立刻回答他:“当然可以。”

    陶淮南抿着唇,低声说:“谢谢汤哥。对不起……让你们操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