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，阿夜才知道昨天那个阴恻恻的男人是谁。
药仙传人，人称小药仙的江染。
药仙一脉，出了名的性情古怪。传说他们隐世而居，只有在天下出现大事时才会出山，悬壶济世。
阿夜站在高塔中，抬头，看盘旋的楼梯之上，众人匆忙往来。有的抬医书，有的搬药，忙得不可开交。
唔……这里离十七里店也就一晚的车程，看来这“隐世”也不过说说而已……
带她来的童子恭敬一礼，便转身离开。周围没人再看她一眼——看来，昨晚唐沄的话，还真的让她畅行无阻了。
阿夜想起今早床边不翼而飞的桃花缨，也没急着找他，慢悠悠地在塔中四处闲逛了起来。
这里应该就是药仙一脉的老家了。阿夜拾阶而上，渐渐走上塔的高层。越到上面，人便越来越少。她兜兜转转，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许多医书，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。
她的医术没有师承，也并未接触过杏林正统。这种医术世家秘不外传的典籍，一般人都很难接触到，更何况是她这样的赤脚医生。
对于阿夜来说，这些书比单纯解闷的话本可有意思多了。
她看了许久，边看边啧啧称奇。旁边有空着的书案，阿夜便捧着书坐下。不得不说，她虽然也算医术高明、精通药理，但野路子走多了，看到正统，只觉得开启了不少新思路。
她一边读，还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，浑然不觉时间流逝。
等左手边堆了三四本读完的医术后，一道男声响起：“可读得懂？”
沉浸在医书中的阿夜吓了一跳，霍然抬眼，就见江染正垂头看她纸上涂鸦。
他态度倒是比昨日随和，阿夜因正在兴头上，也没多想，扬起书给他看：“这里，有一处写错了。”
她滔滔不绝，完全没察觉江染的脸色越来越黑：“你看这个降露丹，这样炮制虽然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药性，但熬制时间过长，朝霞草会产生寒性，影响产妇的恢复。”
“那不是添了锦藤花吗？”江染忍无可忍地回答，手指在书上狂点，像是要把书页戳破：“锦藤花就是为了祛除慢熬朝霞草的毒性的！”
阿夜一摊手：“你没想过锦藤花的药性要猛烹才能完全挥发吗？为了让慢煮也能达到足够的药性中和朝霞草的含量，你势必要加大剂量。这样它也会产——”
“停！”江染一挥手：“为了这药，我们特地铸造了专用的烹药炉，我看看……”
他在书架上左翻右翻，终于抽出一沓纸，负气地摔在她面前：“这！”
阿夜拿起，发现几张纸四角被黏在一起，但纸张薄如蝉翼，能透出下面纸张绘制的线条。几张纸各画了一个部件，叠起来便是完整的一个烹药炉。
每个部位以不同材质制成，其间也以不同材质相连。说是“一个”，不如说是“一组”。因每种药材需要的火候不同，竟然是分别在形状、导热不同部件的里熬煮，然后经过连接处，或保温或冷萃，最终汇在底部融合。
阿夜张大嘴巴，又闭上。
她欲言又止，半晌还是忍不住问：“……你们这，主治产科吗？”
这降露丹不过是催产妇恶露的药物，专门做一组炉子来熬，是不是有些过于大张旗鼓了……